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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并不带走玫瑰的美好

  2004年11月17日中国青年报

  本报记者 邓琮琮

  2004北京国际科教电影电视展,在过去的一周波澜不兴。没有奥斯卡的颁奖
盛会、戛纳的红地毯,没有望眼欲穿、早早等候的观众和满目璀璨的明星,就是
和国内一些疲态尽显的电影节相比,这个影视展也显得过于安静了。但它却集中
了世界一流的科教影视作品、一流的制作公司和一流的评委,它只指向一个主题:
如何把科学题材拍成一个故事传递给公众。

  这个展评进入中国已是第三届第六个年头。如果当初没有赵致真和他率领的
《科技之光》一班人马力推,这件事也许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进展。

  此前,国内很少有人知道,在全世界一千多个电影节中,还有专门为科教片
举办的节日。事实上,科教片制作在国际市场上早已是个成熟的产业,每年的世
界科技制片人大会就是一次全球订货,中国已成为这个市场上最积极的买家。因
制作短缺,无法满足国内观众日益增长的需求,中国每年购片数量不少,堪称大
户,各国科技制片商自然是求之不得。

  在11月11日的颁奖典礼上,本届评委会主席约翰·林奇专门提到了中国的
《坎儿井》,一部由新疆教育电视台选送的低成本短片。当林奇听说这个片子的
制作费 “只有300美元”时,他幽默地说:“我很担心,假如你们有可能拿到好
莱坞的预算和我们竞争的话,我想我们大概都可以回家了。”《坎儿井》的制片
兼导演王疆燕说,这种国际高水准的科教片交流,如果不是在国内举办,像他们
这些边远地区的小台实在是没有什么机会参加。

  “树顶之旅”与克拉克·盖博的烦恼

  让国内的科教片导演和制作人以最小的成本一睹当今世界顶级水准的作品,
是北京国际科教影视展最经济的盘算。那些开阔的思路、丰富的想像、独特的创
造和高超的制作手段,无疑对国产科教片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其中并不仅仅
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此次影展中,获得科技电视节目大奖的是法国的《马达加斯加,树顶冒险之
旅》。50名来自世界各国的研究人员,像中国古代的有巢氏,在热带雨林的半空
中架起了一个充气平台,漫天游走的飞艇充当主要的交通工具,所有的研究和拍
摄工作都在高大的树冠上进行。飘浮的视角给全片带来独特的景观,“崇高、浪
漫、智慧、美丽”,评委们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它传达出强烈的对全球环境的关
注及出色的国际协作精神。

  19个国家79个影视机构选送的184部作品,代表了两年来世界科教影片的最
新成就,入围的66部作品包括了科普、杂志、探索、自然与环境、生命科学与医
学、教育与青少年等诸多类型。除素有传统和颇具实力的英国入围10部片子外,
中国也有10部入围,与英国并列各国之首。

  尽管算不上科教片强国,作为东道主,中国此次的获奖作品应该说比例不低。
《抢救大白鲟》与美国的《肯尼迪暗杀案:调查再度展开》同获评委会特别奖,
《史前部落的最后瞬间》获探索类金奖,《雷击村之谜》获科普类银奖,但给中
国观众印象最深的,还是获得自然与环境类银奖的《麻雀悲歌》。四川盆地,半
个世纪前,几乎被赶尽杀绝的麻雀,在滥用有机磷农药的今天,终于消失殆尽。
这种存活能力极强的小鸟,因为人的愚蠢在中国已日渐稀少。

  特邀嘉宾评委、美国物理学家阿尔·霍伯森在影展第一天的研讨会上说:
“如果广大民众不理解科学、数学、技术,并养成科学思维的习惯,那么,通过
科学技术提高生活质量的潜能将无法实现。没有受过科学教育的大众,就没有更
美好的世界。”

  让公众理解科学,是一项不可小视的挑战,消除公众对科学的望而生畏和敬
而远之,让科教片制作者们绞尽了脑汁。

  银幕上热恋的情侣,英俊的男士,卿卿我我中,热吻即在眼前。忽然,仿佛
有一股看不见的气味扑面而来,女友厌恶地将脸别开,无地自容的男士僵在那里,
恨不得立即人间蒸发。一盒变质的沙丁鱼罐头夸张地撑开那个男士张开的大嘴—
——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个有口臭的烦恼。这是比利时科教片《恶臭的苦痛》。

  据说,在西方一些国家,口臭甚至可以成为离婚的合法理由。也许克拉克·
盖博属于例外,《乱世佳人》中他拥吻费雯丽的造型已成经典,定格在所有喜爱
他的影迷心中。但知情人透露,迷倒众生如盖博者,吻戏之前必须进行口腔除臭,
否则,再好说话的女演员也会掩鼻而去。

  随着探针通过患者的口腔在食道中穿行,微型相机引领观众和科学家一起向
人体腹腔的深处寻去,一次人体医学的探索之旅就此展开。研究推翻了长期以来
人们以为是胃导致口臭的看法。在比利时,欧洲首家口臭诊所和特拉维夫大学都
在开展口臭研究,科学家们试图回答,究竟是什么引起口臭,它到底能不能治。

  颁奖仪式上,这个作品获得了“生命科学与医学类”铜奖。身着中式唐装的
女获奖者兴奋异常,高举双臂,致词道:尽管在比利时我们并不那么受关注,但
能获得这个奖,我太高兴了!

  评委会主席约翰·林奇承认,“把科学传达给大众总是困难的”。林奇认为,
科教影视吸引观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科学道理变成故事传递给观众。而他自己,
身体力行实践了这个主张。

  自1976年加入英国BBC科技频道,至今已当上主管的他,事业上的巅峰之作
《Fermat最后的定理》获英国学院奖,编辑的系列片《地平线》被公认是世界科
学纪录片的典范,并再次获英国学院奖最佳纪录片奖。他执行制片的《行星》系
列轰动一时,被誉为BBC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科学系列片。他的戏剧《霍金》及
《和恐龙同行》备受好评,此外还写有《暴风雨》、《与洞人同行》等书籍。林
奇称得上是一个将科学像讲故事一样传递给公众的成功者,他认为:这种成功是
因为对科学的爱,“如果你能把对科学的热爱传递给观众,你已经成功了一半。”

  记忆能否被移植?

  这次展评最有趣的一幕,是在初评入围片中有意安插了一个楔子———新西
兰选送的《移植记忆》。影片讲述几个接受了心脏、肝、肺移植的人,很快继承
了器官捐赠者的个人特性和记忆,影片向观众发问:器官移植接受者是否可能同
时接受器官捐献者的好恶、记忆、情感物质和性取向?然后回答:越来越多的证
据表明他们可能。它使我们重新思考,我们的记忆究竟存储在哪里,记忆是否能
从一个个体转移到另一个个体,甚至在我们肉体死去时继续存在。

  《新语丝》网站的主将方舟子看过影片介绍,马上将电话打到了正在看片的
评委赵致真那儿:“哎!这是一部伪科学的片子啊!”方舟子表示要在《新语丝》
上揭露此事。事后,赵致真说起这次通话,忍不住乐:“方舟子要在《新语丝》
上批判,让我按住了。这部片子是我们故意选的,就是要看看各国评委们对这样
的片子是不是有共识。”

  《移植记忆》是在影展第一天的下午播放的,坦率地说,如不具备生命科学
和医学的基本知识,是看不出所以然的,人们可能把它当成新的研究成果。如何
识别其中的真伪呢?

  方舟子认为:“记忆的机制是当前神经生物学的一个热门课题,许多细节还
没有研究清楚,但是人的记忆是储存在大脑皮层中的,不可能通过移植手、肾脏、
心脏之类的器官而加以改变,这是个科学定论。西方也一直有人鼓吹所谓‘细胞
记忆’说法,认为人的部分记忆是储存在细胞或DNA序列中,例如消化器官的细
胞中储存着一个人对食物的记忆,DNA序列中储存着祖先或前生的记忆等等。这
种说法在生物医学界被公认为伪科学。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细胞具有记忆,那些相信细胞记忆的人经常引用的就是
移植记忆这种靠不住的‘证据’。一个人在被移植了器官之后,出现了与捐献者
类似的行为,这种现象是否的确存在,本身就很成问题。例如器官移植后口味发
生了变化,有可能是真的,但是并非没有其他更平常的解释,比如器官移植时或
之后接受的药物治疗,移植之后获得新生的感觉,受到的心理暗示,等等,都有
可能使患者的某些行为发生改变。每年全世界有50多万人接受器官移植,在如此
多的人当中,出现某些巧合,甚至是很奇妙的巧合,并不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移植记忆》最终在评委会上受到一致否定。美国评委苏珊妮·辛普森甚至
调侃要设置一个“最佳伪科学奖”。主席约翰·林奇在发言中明确表示:“伪科
学是非常危险的力量,错误地运用科学来制造假象。”

  “帮助人们拥有洞察力,帮助他们感受科学的力量,让人们更好地欣赏和了
解周围世界的奇妙和美丽。”这是约翰·林奇向同行们反复强调的主张。在影展
开幕式上他引用已故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理查德·费曼的话说:

  “如果你让一位艺术家欣赏玫瑰,他们会向你描述它的形状,它的颜色,微
风中它的舞姿,花香里它的情感,它的浪漫和美好!

  “如果你问一个科学家同样的问题,他可能会给你解释花瓣的结构,植物的
光合作用,花茎中细胞的生长,授粉的过程,花和昆虫、真菌之间的生态平衡,
花香的化学原理等等,还有许许多多类似的问题!

  “对于科学家来说,它不仅仅是一朵浪漫美丽的玫瑰。科学能够让你对玫瑰
有更深入的了解,而同时并不带走它的美好。”

(XYS2004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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