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inyusi.org)(groups.google.com/group/xinyusi)◇◇ 　　“协和4+4博士”事件的几个问题 　　·方舟子· 　　因为董袭莹的母亲姓米，中国工程院外籍院士、澳大利亚籍的华人科学家米 耀荣就被说成是董袭莹的外公，还有一个姓董的医学院士，更被说成是董袭莹的 爷爷。她一家出了两个院士，不就成了“院士世家”？现在新浪微博辟谣了，说 都是谣言，还封了一些号。这下子更让人觉得董家的确是“家庭背景深厚”，连 新浪微博都指挥得动。其实她如果真的家庭背景深厚的话，新浪不会等到这个时 候才来辟谣、处理，一开始就把这个事件压下去了。 　　我上一次说到巴纳德学院是美国一所著名的文理学院，但是还是有一些人不 服。有人说，董袭莹在美国上完了高中，是先去上了社区学院，再转学去了巴纳 德学院。可见巴纳德学院是个不入流的学校，不然的话怎么会去接收社区学院转 学过来的学生呢？王志安干脆就说巴纳德学院是一个社区学院，冒充哥伦比亚大 学。这些人都是对美国的教育制度不了解，在那里想入非非。美国所有的名牌大 学都会接收一部分的社区学院的转学生，不只是巴纳德学院，哈佛大学、哥伦比 亚大学本部每年也都有一定的名额接收社区学院转学过来的学生。能够说哈佛大 学、哥伦比亚大学也都是不入流的大学吗？ 　　这些从社区学院转学的学生，是不是比那些一年级就去这些名牌大学上学的 学生更差？是不是本来就是高中没学好，所以先去上社区学院？不是的。上社区 学院没有门槛，谁想上都可以去上，所以的确那些高中学得不好的学生毕业了之 后，相当一部分会选择去上社区学院。但是也有高中学得很好的学生会去上社区 学院，由于各种原因，比如说为了省学费，因为社区学院的学费非常低，上两年 社区学院再转去上名牌大学，就省了两年的高昂学费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 以占个便宜，差生先去上社区学院，再转学去名牌大学？也不是。要转学名牌大 学，除了看社区学院的成绩，还要看高中的成绩。如果高中本来就是差生，那么 也没法转学去那些名牌大学。 　　从社区学院转学名牌大学，竞争也非常激烈。巴纳德学院去年录取转学的学 生，录取率只有20%。这个录取率跟新生比比较高，巴纳德学院新生的录取率只 有7%。但是录取率20%在美国的大学中也算是竞争很激烈了。所以并不是像大家 想象的那样，这种社区学院转学到名牌大学的就是差生钻了空子。 　　有一些人到现在还在纠缠董袭莹以及协和“4+4”的其他博士生写的博士论 文很水，说只有几十页，算什么博士论文。我说了，协和的“4+4”其实就是要 模仿美国医学博士的培养制度。美国的医学博士是职业博士，不是学术博士，目 的是要培养医生，而不是要培养科学家，不是要培养去做生物医学研究的PhD （学术博士）。4年主要的时间都是在学习、接受医学教育，而不是做论文、搞 学术研究，花在学术研究上的时间有，但是很少。 　　我上次说哈佛医学院的医学博士生做的博士论文也只是花4个月的时间写一 篇小论文。其实并不是哈佛所有的医学博士生都要写论文，只有一小部分走HST， 也就是健康科技轨道的医学博士生，才要求写论文。普通轨道的医学博士生就没 有这个要求。但是如果要作为荣誉生毕业，就要求有论文，而要求的论文平均也 就是几十页而已。另外一所著名的美国医学院——耶鲁大学医学院，倒是要求所 有的医学博士生毕业都必须要有论文。但是也只是要求花4个月的时间做论文， 写出来的论文平均也只是几十页。你能够说耶鲁医学院、哈佛医学院这些学生也 都很水？美国大部分的医学博士生，是不写论文的。你能够说美国的这些医学博 士都很水？ 　　董袭莹的论文被揭露抄袭了北京科大的一个专利，这完全属于另外一个问题。 中国论文，特别是生物医学方面的论文，抄袭非常普遍。那些现在对协和“4+4” 培养制度义愤填膺的中国医生，他们评职称写的论文，要去挖的话，相当一部分 也都是抄来的，甚至是从那些所谓的论文工场去买来的论文。所以学位论文被发 现了抄袭，并不足以说明这个博士培养项目、这个学校就有问题。但是如果论文 被发现了抄袭，学校不去调查、处理，这才有问题。现在董袭莹的博士论文被发 现有抄袭，就看协和会不会去调查、处理了。 　　张文宏的医学博士论文也曾经被发现抄袭，也抄得非常厉害，但是复旦大学 把他包庇下来了，为他狡辩，这才有问题。我说复旦大学其实是一个“复制大 学”，就是指的在包庇抄袭。现在对董袭莹博士论文抄袭义愤填膺的那些人，包 括那些中国的医生，当初对张文宏的论文抄袭，可是都在为他狡辩的。 　　我上次说，美国医学教育体制属于研究生教育体制，比较特殊：先上4年的 非医学的本科，再上4年的医学院。因为是研究生的教育，所以颁发的是医学博 士学位。但是有一些人不服，认为美国颁发的医学博士学位不是真正的博士学位， 而是还是属于本科学位。这就是完全没有常识。美国的医学博士就是博士学位， 拿了这种医学博士学位，如果对科研感兴趣，可以去做博士后研究。美国国家健 康研究院（NIH）也承认医学博士是博士学位，拿到医学博士也可以向NIH申请课 题。只不过因为MD毕竟是职业博士，不是学术博士，学术含金量跟PhD 完全没法 比。花几个月的时间做论文，跟PhD学生花几年的时间做论文，哪有可比性？所 以，虽然他们可以做博士后、申请NIH的课题，甚至可以去生物系当教授，但是 虽然有资格，毕竟是很难的。 　　如果一个MD真正地想去从事基础医学的研究，有一条路径，同时读PhD。美 国很多医学院有这种MD/PhD双学位的项目，只不过花的时间就长了。MD需要4年 就能读出来，MD/PhD双学位一般要花6到8年才能够读出来。 　　协和的“4+4”学的是美国医学院培养医生制度，具体的招生要求，也的确 跟美国医学院的招生要求差不多。虽然各个专业的毕业生，不管是文科的、理科 的都可以报考，但是对于这些报考的学生已经修过了什么课有具体的要求。需要 修过数理化，还有几门生物课，这完全就是照搬美国医学院的招生要求，那些具 体的课程跟美国医学院的要求是差不多的。董袭莹是在美国读的本科，美国的本 科教育是通才教育，并不像中国那样文理分得非常开。即使选的是文科的专业， 也会学一大堆的理科的课，也可以去选理科的课。所以虽然董袭莹是经济专业， 但是她完全有可能学过了那些数理化生物的课程，满足了协和“4+4”的报考要 求。当然也有可能没有修过这些课，没有满足报考要求，被特招进去。要打消人 们的疑虑，协和应该公布董袭莹有没有修过这些必需的课程。 　　协和的“4+4”在招生的时候是有考试的，只不过它是自主招生，是自己出 的考题。其实也是模仿美国医学院入学考试的考题，只不过比较简单。美国医学 院入学考试有200多道题，而协和的“4+4”的考题只有100多道。但是不管怎样， 这100多道也包括了数理化，以及生物，是学医学必需的、必备的课程。如果是 中国的文科生，是不可能通过这样的考试的。那么董袭莹是不是通过了考试？她 考了多少分？是不是达到了入学要求？这也应该公布出来。 　　美国的医学教育制度是比较合理的，是从本科毕业生中招生，跟其他国家医 学院从中学毕业生招生相比来说，基础比较扎实，年纪也比较大了，这些人学医 比中学一毕业去学医就更靠得住，质量会更高。唯一的问题是，这种培养医生的 方式成本太高，花的时间太长。要花8年的时间才获得了医学学位，然后还有几 年的住院医培训。等到出师成为了独立的医生，十几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才培 养一个医生，一般的国家是没法这么干的，是很难学的。全世界像美国这样培养 医生的，我知道的只有加拿大。绝大部分国家培养医生，都跟中国一样，以本科 教育为主。中国如果培养医生也都像美国、加拿大这样，肯定是不行的，没有那 个条件。但是有个别的好的大学要学美国也搞“4+4”，也把医生的培养作为研 究生教育，完全可以。只不过既然要学，那就要学到位，要学好，要公平。 　　2025.5.2.录制 　　2025.5.22整理 (XYS20250722) ◇◇新语丝(www.xys.org)(xinyusi.org)(groups.google.com/group/xinyu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