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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那点沙暴算个啥

  大漠


  与沙暴发源地的强度比,北京前几天的沙暴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根本够不
上级别。如果前者是部长级的话,后者充其量算个股级。我给处级以下的沙暴起
了个名子-沙“雾”,离“暴”还相差甚远。就气候恶劣程度而言,北京人与漠北
百姓比,委实是生活在蜜罐子里。至于还提迁都,实属偏安之民与偏安之君所为。

  我的故乡,驼乡-中国四分之三骆驼的栖息地,也是中国沙暴的主要发源地
之一,内蒙古阿拉善地区,被三大沙漠-乌兰布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腾格里
沙漠包围。我曾在那里生活了整整二十年,工作以后也经常回去,亲眼目睹了人
们是怎样糟青蹋绿,致使如今“故乡不堪回首明月中”。以下材料均为亲历,作
为我对环境保护的一种支持和参与。同时也是我本人的一点忏悔-因为我也是家
园的破坏者之一。当年家里穷,从十四岁起,我每年随父亲拉着骆驼到沙漠心脏
地带采集一种沙漠植物果实-当地主要的防沙植物。钱是换来了,但也要了很多
沙蒿的命。十分感谢新语丝关心环境问题,我说句很不理智的话,讨论保护家园
要比为王铭铭那些个没出息到家的货磨牙有意义的多。


  一.沙暴睹

  黄幕遮天眉,沙如洪溃。
  尺间难辨妻与妹。
  强顶飞石寻儿归。险成飞灰。

  当年札干*肥,风怯沙萎。
  糟青蹋绿无所畏。
  雨雪今如帝幸妃,不露衰玫。

  *札干:一种沙漠野生树(不知学名),大片成林,风沙之天敌,极耐旱,
枝干质地极坚硬。做燃料似无烟煤,烧若干小时不败。多年来已被当地各族人
(主要是汉人)所毁,存者甚少。

  有一次起沙暴,我姐姐的孩子正值下午小学放学。家人万分着急,姐姐大哭。
我几次试图冲出去找,但一步都挪不动。狂风几乎要把人掀起来。外面什么都看
不见-一片极浓的土黄色。苦熬了一个小时左右,沙头总算过去了,风势趋缓,
有了三四米的能见度,人在外面能勉强缓慢行走。姐姐跌跌闯闯地往公路上奔,
平时三分钟的路,那天足行了一刻钟。多亏一个有经验的公共汽车司机,在沙暴
降临前几分钟把车开到了一个避风处,救了一车人的命。母女俩见面后抱头痛哭。

  二.故乡泣

  沙暴滚滚何时了,有谁能知晓?
  小树昨夜又成樵,
  朱门烹牛烤羊火正耀。

  松柏高扬已作椽,只有顽石显。
  问君还能栖多久,
  恰似古道西风寒骨透。

  我在78年上大学之前,每年春季和快入冬之前是要刮十来天风。据我父亲讲,
这叫“春不刮不消融,秋不刮不上冻”,他们那一辈人认为这是正常的,并且完
全适应了(包括我)。因为毕竟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还是无风,或偶尔有风也很小,
而且正常年景的雨雪也比现在要多的多。绝无沙暴一说,即使在风季,风里带的
沙子与土,其浓度也比现在低很多倍。

  前段时间回乡探亲,家里人告诉我,沙暴一年要来四五回,此外比北京今年
所谓的“沙暴”要大很多倍的风夹沙土还要刮四五个月。自从爆发沙暴以来(我
记不清是从那一年开始的),起初是一年一次,后来次数逐年增多。


  三.大漠之春

  他乡春暖嫩草生,
  我家春来催恶风。
  睁眼望去土蒙蒙,
  似有瘦驼啃干筋*。
  借问牧人何处饮,
  只有泪珠能湿巾。

  *干筋喻枯草朽枝。由于去冬无雪,开春后一片赤土,几乎天天刮风沙,持
续至五月份。骆驼牛羊只能寻些草棒之类充饥。如牧人尚有抗旱储备草料,牲畜
还能勉强熬过恶春,否则只有等死。记得文革期间有一年大旱,公家肉店论只买
羊肉,一只羊8毛钱还加杂碎与头蹄。我问母亲为何如此便宜,答曰:老天爷在
罚我们。所谓的羊肉基本上没有肉,真正的皮包骨,煮熟后味道难闻。人们常形
容极瘦弱之人似“一风吹倒”,实际上很少见过哪个被掀翻了。我倒是亲眼见过
一群羊里的十几只老弱者在不到三个时辰的工夫,被“春风”袭击地趴下再也没
有起来;其他“青壮年”也是东倒西歪,举步维艰。大漠环境恶化之程度,此处
只述及些许皮毛,非亲历而不能知其深。


  四.回乡感

  儿时溪水垂柳,今如老妪皮皱。
  本是不多绿与河,朝砍暮吸使其竭。
  从未对地呵。

  一旦毁为赤土,呼天祈地无着。
  即使逃望他乡去,亦会被人唾沫泼。
  无颜见阎罗。

  我不知道网友们是否见过长了十几年的白杨树会从树梢开始枯死,绝不是因
为病虫害。而且年头再多的白杨树,若不象照顾刚种的小树一样时常浇水,必死
无疑。这是我家乡的怪景。

  大约是七十年代初,为了农业学大寨,家乡吹响了向沙漠要粮的“战斗号角”。
这里是自从有人居住以来(大约二三百年前)便是纯牧区,农业极少,即使有也
仅仅属于小菜园子之类。在这人畜饮水都极其困难的地方要种粮,只有狂抽地下
水(一般深达百米左右)。一斤小麦的成本大概是内地产粮区的若干倍-这且不
去管它。最要命的是地下水枯竭以后,地表干瘪,出现此景。

  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原来(二十年前)有一大片芦苇荡和桦树林,由于过度
采地下水,现在已经成了秃子。我每回去一次,只听的各种官越来越多,眼见的
各种树约来越少。想起我在牧区当知青时,有一次和一伙伴在沙漠中迷路,瞎转
游了整整一夜。当时只怕豺狼,其吼叫声在旷野里极其令人毛骨悚然,所以每人
紧握一根粗沙柳,天快亮时看到了牧民的灯光。要是现在,恐怕早已被风沙卷的
没命了-因为你根本无法自卫。所以我宁愿沙漠里有狼,而不是沙暴。很遗憾,
我估计由于环境恶化,沙漠里的狼可能也死的差不多了,谁想体验一下被大漠狼
威胁的滋味,看来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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